一夜暴风。雨已经停了。
小米尽量伸展了腰肢,绽放开来。
天是灰暗的,可是云舒云卷,光晕流转,变幻莫测。远远近近的树都被吹得凌乱。一地枝叶狼藉。
小米忽然察觉有独特的味道缠绕周身,“香!好香啊!” 她叫了起来。
“傻妹妹,是你自己身上的香!” 于是她看到身旁的小黄花,她的桂花姊妹们,一朵朵被雨淋湿了,有的整朵被封在水滴里,奄奄一息。
“你们怎么了?”
“我们快被淹死了,我们的香也散了。”
“如果阳光出来就好了,或者风将水滴吹掉。”
“水没有吹落,我们恐怕就先被吹掉了。”
刚说完大家就听见咔的一声,都惊慌起来,树枝断了吗?
“本来就断了一半了。昨晚风太大。”低处的一朵花幽幽地说。
花朵们竖起耳朵听树枝断裂的声音,都沉默了。终于,树枝彻底脱离了枝干,坠在地上。过半的花朵都离了树枝,零落了。剩下的小米和众姊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身旁的花朵忽然靠在小米的肩上哭了,“我才开两天,这么快我就要死了吗?”小米尽量展开细小却饱满的花瓣,她有力气,她撑得住身旁这朵疲惫的花。
“妹妹你知道太阳吗?就是它用暖融融的东西把我们的心熏的香香的,直到香味浓得溢出来,飘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直到满城尽是桂花香!真想再看一眼太阳啊!”
“暖暖的是太阳啊!我虽然没有看见,不过我知道它给我的感觉,” 小米说。
花姐姐眼睛里闪闪发光,“我们的香味让整个世界都喜爱我们,人,蜜蜂,蚂蚁,经过我们的任何生物……哎,现在只有你了,香香的小米呀!” 姐姐羡慕又怜爱的看着她,“再让我闻闻。真香……” 姐姐似乎睡去了,小米呼吸着自己散发的淡淡的香味,第一次感觉无力。有种沉重灰暗的东西弥漫着,让她的心沉下去。哀伤和孤寂抓住了她。
西瓜虫就是这时来的。他的样子奇怪极了,好像刚从土地里钻出来,慌慌张张的没头没脑的乱跑,似乎被无形的什么追赶着。可是他忽然停下来梦醒似的看看四周,发现了小米。
“你真香!”
“是的。”
“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好啊!”
西瓜虫趴在小米身边。他告诉小米暴雨如何冲毁了他泥土下做了好几天的窝,他和小米说小菜苗刚刚冒芽时是多么鲜嫩可口,他也说有一次与无聊的人类的接触。那个小孩用木棒碰碰他,他就卷成团。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他就飞快地逃走,结果又被木棒一碰,只好又变成球。他一次次被迫变成球,真是尴尬。他还告诉小米,人类会把花折下,养在花瓶里。可是离开枝头的花很快就死了,人类是不是很奇怪?
西瓜虫说的事都让小米惊奇。如果能够每天都这样听着西瓜虫说话就好了。西瓜虫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含糊,最后终于睡着了。小米想,原来被喜爱是这样的。
西瓜虫忽然动了动,梦里扎巴着嘴巴,说真香啊,张口在小米身上咬了下来,4片小花瓣,其中一片立刻被咬掉了一角。
小米大吃一惊,真疼啊!
早上西瓜虫看着小米的残缺的花瓣,有点发愣,“我,我真的太饿了,我梦到好吃的了,真的,不知道怎么的……”
他慌不择路来到小米身边时,好像她在等它似的,好像回到家似的,他那么喜欢小米……
“可是我不想被吃掉啊!我还想看太阳,还想继续的香着,虽然不知道能够香多久。”
“那我还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只要你不吃我。“
“当然啦!我想办法!”西瓜虫开心地说。
为了怕在梦里把小米吃掉,西瓜虫自觉的睡在地蜘蛛废弃的窝里。可是小米的香味太好闻了,不知何时西瓜虫又挨了过来,这次把小米一整片花瓣都吃完了。
看着西瓜虫无辜的表情,小米说什么呢?
“我想我很快会被你吃完的。”
西瓜虫哭了。“我不要……怎么办呢?”
小米想说没关系,比起白白凋零的姐姐们,我能喂饱你几天,这样是不是更好呢?
不,这不是她的真心话,她想说你离开我,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出现。
不,这也不是她的心里话。这只小虫子是她唯一的朋友。也许她短暂的一生不会有别的朋友了。他冒冒失失来到她身边时,小米就喜欢。她喜欢西瓜虫在身边,她喜欢西瓜虫说的每句话。
后来,小米不再想这些了。
夜晚星光灿烂,明天太阳会出来了吧?会有人将这残枝捡起来插在花瓶里吗?小米又想,这是我希望的吗?
小米身边挨着西瓜虫,睡得真沉。细小的爪子轻轻攀着小米的花瓣,细如蛛丝的温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