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点新闻
302号病床
2023-07-04 15:25  浏览:2993  搜索引擎搜索“混灰机械网”
温馨提示:信息一旦丢失不一定找得到,请务必收藏信息以备急用!本站所有信息均是注册会员发布如遇到侵权请联系文章中的联系方式或客服删除!
联系我时,请说明是在混灰机械网看到的信息,谢谢。
展会发布 展会网站大全 报名观展合作 软文发布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1

陈麟静静地躺在302号的病床上,眼神暗淡得像一盏油尽枯竭的灯,那灯微微地亮着,仿佛眨个眼就能让它马上熄灭!

四十九岁的他中风了,半身不遂,左边的手和腿木呆呆地连着他的身体,右手使劲儿掐一掐,没有半点知觉。若不是亲眼看见麻木的肢体连在自己的身体上,他甚至会怀疑,那是不是他的手和脚!

定睛瞧一瞧,没错,那麻木的肢体确实长在自己的身体上,这是不争的事实!

门外响起“咚咚、咚咚”的脚步声,那是护士急急忙忙的来回走路声。每天早晨的这个时间点,是医生护士最忙的,查房的、办值班交接的、输液的像赶场一般,走了一拨又来一拨。陈麟的医生还没来查房,百无聊赖的他伸出右手,拿过自己的手机,单手吃力地扒拉着微信的页面。

昨天,他的堂兄从京城回来了,那是他们这辈人中最出色的兄弟,在京城有房有车,那是他做梦都想要的样子!

看到堂兄回来,陈麟死灰般的心里窜出了希望的小火苗:他的堂兄很有钱,现在的自己真是倒霉透了,活脱脱的一个三无产品:无房无钱无老婆!屋漏偏逢连绵雨,现在又中了风,这不雪上加霜吗?堂兄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再怎么也得重金看望一下,以解他的燃眉之急!

堂兄从京城回来的消息迅速地散布在他们的陈家群里,如沉寂的火山被激活了一般,热情之火源源不绝地喷涌而出。

“哥,你回来啦?过来耍!”

“兄弟,啥时回来的?喝一杯嘛!”

“哥,准备回来耍几天呢?”

“哥,你怎么不早点回来呢?我刚走啊!”

……

天南地北的人儿同聚家族群,眨个眼儿的工夫,信息井喷得比长江还长。

于是,就有老人正在打豆腐煮腊肉的视频发出来,有院子叔伯哥嫂推杯换盏的视频发出来,有吹牛聊天的照片发出来,老老小小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哥,你啥时去看麟哥呢?听说他中风了!”远在外省打工的小兄弟在群里冒出这一句。

“这次回来的时间有些紧,下次吧!”陈麟中风住院的事,堂兄已有耳闻,他拿手机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回上这么一句。

病床上扒拉着信息的陈麟看到这里,他的心如同掉进了万丈深渊。他和堂兄年龄相近,小时候的他俩是耍得最好的,一起上学放学,一起爬树摸鸟蛋,一起下河洗澡下塘摸鱼,两人如同穿了连档裤一般。可现在,堂兄好不容易从京城回来,也不来看他了,此时的他正生着病呢!

陈麟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他觉得自己像个被遗弃的孩子,被远远地隔离在浓浓的人间烟火之外。

堂兄真的不来看他了吗?堂兄真的这么绝情吗?曾经那么多的欢乐那么多的兄弟情真的就一去不复返了吗?失望之际,陈麟的心里生出了一丝怨恨!可是,他有资格去怨恨自己的堂兄吗?

2

堂兄大他一岁,兄弟俩一先一后地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小山村。当时的陈奶奶高兴得合不拢嘴:这带把儿的小孙子两年来俩,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陈家的大儿媳是个瘸腿,早些年上山打柴从树上摔下来,没钱医治就成了永久的瘸子,在人人都认为她不会再生养时,居然在五十一岁的高龄生下了一个儿子!这消息一时之间成了村里最热门的话题。

“我家的耗子都是公的!”曾几何时,生了儿子的人家自带无限的荣光,随便说句话都是趾高气扬,这句话杀伤力很大,污辱性也强!

陈家大儿媳二十年前生了一个女儿,从此肚子再无音讯。于是,他家的儿子梦随着两口子年龄的增长,希望也渐渐地变为渺茫。在老大媳妇翻过五十岁的年龄坎儿时,希望彻底破灭!

“都五十岁了,一般来说,月经都没了,他家是生不出儿子了!”

“瞧那个瘸腿,走个路都不利索,想要生个儿子怕是不可能了!”

“生不出来了,他家的姑娘都找婆家了!”

……

遥远的年代,人们苦于一日三餐的刨食,哪有什么高雅的精神食粮。没有手机电视,看个露天电影跟过年似的惊喜,人们除了早洗早睡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之外,唯一的精神乐趣就是嚼舌根:哪家的女儿跟人跑了,哪家儿子的女朋友又吹了,哪家的儿媳妇又吞了耗子药,再不就是哪家生了一串的儿子,哪家生的又全是闺女……

这些话听得多了,陈老大两口子也就习以为常了,老天要他家绝后,他们有什么办法!

“呕儿,呕儿”一天,瘸腿的老大媳妇去上厕所,对着气味甚浓的茅坑直犯呕。

“你这是咋啦?凉胃啦?”陈老大问媳妇。

“没有啊,就想吐!”瘸腿的媳妇嘀咕着。

这一天天的,老大媳妇依然犯吐,大有越吐越甚之势,不得已,两口子一起去了医院。

“好好将息(好好照顾),有喜了!”医生淡淡地说。

“啊,有了?”陈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老树皮般的脸上,深深的纹路纷纷上扬,形成一道道弯弯的月芽。

两个人欢天喜地地回了家,他们不敢保证肚里的孩子一定是儿子,既然是怀上了,就有一线的希望!

陈老大细心地呵护着瘸腿又怀有身孕的媳妇,终于足月临盆,生了一个日思夜想的儿子!陈老大终于有后了,再也不听‘人家耗子都是公的’这样难听的话了!

“我铺路积德了,老天让我有后了!老天让我有后了!”陈老大喜滋滋地跑出屋外,对着屋后自己辛苦用石头铺就的石条子山路,深深地作着辑。

生这个儿子,老大媳妇吃了不少的苦,本就瘸腿的身子加上五十一岁的高龄,她的会阴撕裂严重足足地在家躺了一个月才下得床来。(那年代生娃都不进医院的,在家生)

年过半百终得一子,一家老小如获至宝,取名麟儿。

3

因为腿脚不灵便,老大媳妇儿带着麟儿实在吃力,陈爷爷陈奶奶自是乐意搭手。

爷爷奶奶宠,爸爸妈妈疼,二十岁的姐姐更不可能跟小弟争吃的争喝的。就这样,即使生在贫穷的年代,麟儿也过着“皇儿”般的日子。

那年代太苦了,劳动力好的家庭一年能分到一百多斤的稻谷,劳力不好的一年只能分到几十斤,所有人都过着吃糠咽菜的日子。那点米,珍稀得很,用来过年用来应酬客人用来喂养年幼的孩子,微微末末地从今年的秋天管到明年的秋天。

麟儿就成了陈老大家大米的专属消耗者。

一天天一年年的,大人们不是红薯就是洋芋,不是玉米糊就是南瓜汤。那点米,稀罕得很,用一个专用的搪瓷盅抓上小半把,加水搅和搅和,算是洗过了,煨在灶堂的火堆里,煮成闷罐饭,专管麟儿一人吃。

隔壁的婶婶一家,有大大小小五个孩子,大的大不了几岁,小的小不了几岁,那口白米饭谁也别想独吃。不,是想独吃但根本就没有独吃的机会!

婶婶总是抓小半把米煮在一口大锅里,红薯南瓜洋芋四季豆豇豆叶子菜,地里长啥统统地都往锅里加,稀有的米被煮得开了花,跟夏夜的星星一般,点缀在无尽的“苍穹”里。粗略一看,跟一锅猪食没什么区别,非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这个锅里没有沙。

这种饭吃得孩子们实在遭不住了,婶婶也会破天荒地煮一顿干饭。望着白花花的大米饭,孩子们雀跃不已,直到白花花的大米饭进了嘴,才知道那是假米饭。婶婶把白萝卜剁成了小颗粒,混煮在极少的大米里,没有油的萝卜粒吃在嘴里是苦的。都是白颜色,都是小颗粒,挑都挑不出来!

端着自己的“白米饭”,再看看麟儿正宗的闷罐饭,堂兄弟姐妹们羡慕得只能吞口水!

没办法,他家的大米管麟儿一个人吃,自家的大米是一大家人吃!

麟儿渐渐长大,有五岁了,家里的大米终是供不上了。看着桌上的那碗菜稀饭,麟儿跺着脚示着威,不煮好吃的就不端碗,这可急坏了全家人。

“小祖宗,将就吃一顿吧,下顿就煮白米饭!”爸妈姐轮翻地哄着,想让他动嘴儿。

“就不吃!我就不吃,我要吃罐罐饭!”麟儿身子一歪,索性倒在地上嚎哭起来,两条腿儿不停地前后蹬着撒泼。

“快起来!快起来!个先人,给你煮!”每次倒地撒泼,麟儿的爸妈姐都会让步,去重新烧火煮饭。即使没煮白米饭,至少得煮一碗不加菜的面条才能“熄火”。当时的面条跟大米一样地金贵,俗称“嗦嗦”,意思就是很好吃,吃到嘴里一顺溜儿地就嗦到了肚子里。

罐罐饭也好,一碗补煮的不加菜的“嗦嗦”也罢,都是婶婶家五个孩子仰望般的存在。

堂兄也羡慕麟儿的那碗白米饭,可惜自己是家里的老大,后面还有四个弟妹,别说大人没煮罐罐饭,即使是煮了,也轮不上他吃!

那碗白米饭,对于他来说,比上天摘月亮还难!如此一想,堂兄也就释然了,这横竖都轮不上他吃白米饭,索性也就不想了,想也是白想!

4

麟儿在爸妈姐的细心呵护下,上了小学读了初中再上了高中。那些年大学不好考,毕业后只能回到家里。

此时的姐姐早已出嫁,即使是清贫家的孩子,陈麟也没干过多少活儿。农活有爸,家务有妈,他的职责是吃饭读书睡觉,这一毕业,他竟不知如何是好!

时下正好兴起打工潮,70后的人恰好赶上了这个潮。于是,陈麟成了南下打工的一员。

打工的人群中,小学没毕业的都有,在那尚不富余的年代,上学算是奢侈品,不少人写封信都困难。若要憋出一封信,就跟一管空去了九成的牙膏想要挤出最后的一成,即使拼尽了全力(拼音、错别字一齐上),写上半页就再也挤不出来,内容还是反反复复的那几句。那样的信,脑回路不够的是根本读不懂,无奈之下,就有看不下去的老乡帮着代笔。如此一来,初中毕业的算是文化人,高中毕业的就是高级的知识分子,显得弥足珍贵。

陈麟是高中毕业的,能写会算加上人长得还行字也写得不错,很快就在车间混了一个小小的管理。那是一家外资的企业,即使是个小管理那工资也会高人一等,在当时就上千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有了“高工资”收入的陈麟自然是飘了:“哈哈,这待遇,是家乡教师医生的两个倍,算是出人头地了哈!”

有了“高工资”收入的陈麟自带底气,加上人长得七成帅,小姑娘是一个接一个地往他身上贴。耍个姑娘睡个姑娘是多么容易的事儿,只要他乐意,只要他愿意就行!钱真的是个好东西,没有谁不喜欢,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姑娘足以证明一切。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陈麟过着悠哉游哉的日子:嘴里的零嘴儿不是徐福记就是旺仔;人家穿几十元的衣服他穿几百元的衣服;人家抽两元一盒的香烟他抽二十元一盒的香烟;人家周末出去穷游只花几元钱,他周末泡在麻将馆一打就是一通宵,输掉百元大钞算个啥;人家过年回家乘大巴他过年回家来去是飞机。

“陈麟能干了,在外挣大钱了!”

“他在外面混得好,是公司的管理,工资高!”

“去问问,看他们公司还招人不?看能不能跟着进个厂!”

……

一时间,陈麟成了乡亲眼里的大能人。大家都主动地跟他套近乎,看能不能带着自己或是自家的孩子去进那个厂?也去挣上大钱也可以扬眉吐气!

于是乎,能被陈麟带去进厂的,就如同百姓的女儿被选进了皇宫,然后就有了感激涕零的父母和本人。陈麟终究活成了人们羡慕的样子!

“该成家了也,女朋友是哪里的呢?”有乡亲开着玩笑。

“不着急,不着急,想结婚是分分钟的事,结那么早干什么!”陈麟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耍得有不?给你做个媒,芬那姑娘你认识,你们同学,怎么样啊?”有热心的人说媒。

“不着急,先耍几年再谈!”陈麟推辞。

“芬那姑娘可以的呢,你知我识的,人又勤快,为啥不应呢?”父母提醒。

“不喜欢!不够漂亮!你们别操心的啦,我自己有分寸!”陈麟不耐烦地回应着父母。真哆嗦!

事实上,他在公司耍了一个女朋友的,好几年了。那女孩是倒追的,外省,两人卿卿我我地很快就住到了一起,孩子都流掉了好几个,就是没有修成正果。女孩的父母不愿意,阻止姑娘远嫁,两个人就这么和稀泥地混在一起,一年又一年。

终于,那姑娘跟陈麟乘飞机回了未来的婆家。快百年的木列子板房在风雨中有些飘摇,穷乡僻壤,上个厕所都是蹲茅坑儿,一切都是七十年代农村最原始的样子。

家里土面儿的地上,经过几十年岁月的沉淀,积成了一颗颗如鸡蛋般大小的土疙瘩,圆溜溜的很是坚硬,姑娘的高跟鞋踩在上面有些崴脚。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挪动着一个瘸腿儿的老太太,老太太精瘦瘦的,拄着一根被磨得溜光圆滑的老竹杖,透着岁月的痕。老太太有七十八了吧!姑娘的心里盘算着,陈麟跟她说过,他是母亲五十一岁那年生的他。

看着面前的一切,姑娘的心渐渐地凉了下来。冷静之后,她断然地结束了两人多年的恋情。

在农村,二十七岁的年纪已是大龄,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兄弟们早就成了家有了娃,大的可以打酱油了,如今的陈麟说起是风光无限,但却落成了现实中的光杆儿。

5

“陈麟,我娘家的堂妹你觉得如何?她来我家你看见过的!”次年春节,堂嫂给陈麟提亲。

“我在外面有女朋友!”陈麟撒谎拒绝。

“你为啥不应了那门亲呢,我们这家庭,还有挑剔的余地吗?”老父亲催促着。

“那姑娘看起好老,像个结过婚的一样,不要!太老了!”这是陈麟最真实的想法。

“你撒泡尿自己瞧瞧,现在都二十八了还嫌人家老!若论年龄,你怕是还要大人家姑娘两岁!”老父亲气急攻心,“吭吭、吭吭”地狂咳起来。

老太太拄着被磨得溜光圆滑的老竹杖,长长地叹一声气,挪着不方便的腿去了厨房。

就这样,大龄的陈麟被单了下来,他看惯了厂里年轻的姑娘,花枝招展的,如一只只美丽的花蝴蝶。农村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姑娘,即使没有结过婚,老得跟结了婚的妇人没什么区别。

厂里的花蝴蝶没有向他飘来,翩然地飘去了小帅哥的身边,最后飘进了人家的怀抱里。

再也不能混下去了,必须尽快地找个女人结婚!所有的亲人包括他自己都这么认为。可这眼高手低的,家庭还是那个家庭,娘也还是那个娘,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哪有合适的姑娘?!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二十出头的漂亮姑娘雯雯看上了陈麟,听说他是公司的管理,人长得虽然老气了些(媒人故意小报了年龄),家也不咋地,可他工资高啊,听说已经拿到六仟多呢,将来攒笔钱在镇上买套房不是不可以!

就这样,两人很快坠入爱河。

陈麟的假只有二十天,两人即使天天约会,也只有十来天,前面已经去了好几天呢!

“去我一个厂,好吗?给你找个相对轻松的岗位!”陈麟探着雯雯的口风。

“这样好吗?我们才认识几天呢,就跟你走?”雯雯犹豫着。

“这有什么呀?啥时代了!”陈麟开导着。

就这样,雯雯跟着陈麟走了,并如愿地获得了相对轻松的岗位,这让雯雯很是满意。

看着眼前的男人,说给自己找个轻松的工作真的办到了,看来,这个男人是真的混得不错!雯雯对陈麟的好感直接飙升。

常言: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有了雯雯的含情脉脉,再有陈麟老道儿的情场经验,两人很快地住到了一起,如胶似漆。

“你比我大几岁呢?”雯雯知道陈麟比她大,但到底大多少,她还没正式问过。

“大个两三岁!”陈麟含糊其词。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粉嫩的脸颊上,小扇子似的长睫如落蝶般地轻颤着。不得不说,雯雯确实是美女,无论身高还是长相,都远远优于他的前女友。想到这里,陈麟莫名地生出一些慌乱:他已经二十八了,她才二十一!

不行,我得把自己的身份证藏好,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实际年龄!还有,家里的亲人都得交待好,他只有二十四,绝对不能说是二十八!

他陈麟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漂亮的女孩儿!

半年后,雯雯怀孕了,两人甜甜蜜蜜地回老家拿结婚证。

直到这时,雯雯才知道了陈麟的真实年龄,他足足比她大七岁,她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可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且陈麟待她还好,没必要为年龄上的欺骗去分手。

儿子呱呱坠地,雯雯喜为人母。为了照顾孩子,雯雯留在了老家的场镇上。那里刚刚买了一套价值八万元的二手房,三楼一底有门面,两口子东拼西凑凑足五万又找亲人借了三万,在场镇上总算有个家了。

月子没完,陈麟的假期就完了,他得赶回去上班。不得已,只得请了丈母娘来照看雯雯的月子。

半年后,儿子有了六个月。想着三万元的欠款,雯雯把孩子交给了自己的母亲,返回了曾经的岗位一起打工。

6

娇妻就在身边,儿子有人照看,从小养尊处优的陈麟对现状非常地满足。周一到周五还好,两人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一到周末两口子的和谐就被打破了。

“你别去打麻将了,家里还欠着三万元的借款呢,攒齐了好还人家!”看着夜不归宿通宵打麻将的陈麟,雯雯第一次冲他发了火。

“好不容易盼到周末,打个麻将怎么啦?借的三万元又不是不还!”陈麟理直气壮。

“你通宵打麻将,那钱能攒起来吗!”雯雯的气不打一处来。

就这样,两人窜起了纷争的小火苗。

直到有一天,母亲打来电话说家里实在没钱了,孩子的奶粉尿不湿已经花光了家里卖猪的钱。

“妈,陈麟没给你钱吗?他跟我说在您那放了一万元的!”雯雯疑惑着。

“个砍脑壳的!他啥时给过我钱呢!一分钱没给还撒谎!”电话那头的丈母娘气得快吐血!

“你明明没给我妈钱,为什么说给了呢?让我信以为真,儿子在家要吃要喝要用的,老人帮着带孩子还要倒贴,你还是个人吗!”雯雯气得直跺脚,马上给母亲转去了儿子的费用。

那一晚,雯雯一宿没能合眼,她知道陈麟打麻将的,只是先前不该债,玩就玩呗。可现在欠着人家三万元,连孩子的奶粉钱尿不湿他都耍赖,想着想着,雯雯的心渐渐变凉。

从两脚落地就开始享受人生的陈麟自是过惯了潇洒的日子,今朝有酒今朝醉,我管明天干什么!依旧地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说起那么高的工资就是手头没钱。无奈的雯雯只好自己按月给母亲转去孩子的费用。

两人的争吵越来越多。一年下来,竟是一分钱的外债都没还上。

第二年,雯雯的哥家添了二娃,老母亲只得让女儿自己回家照看孩子,她得去侍候更小的。

雯雯回了家,陈麟的耳根子清静了许多,再也没人叨咕他彻夜打麻将的事,从此更加肆无忌惮。

“打生活费呢,儿子不吃不喝吗?”眼看到了下月中旬,连上个月的生活费陈麟都没转回来。

“你手头还有钱不?先支撑一下吧!我的钱被京城的堂哥挪两万去买车了。”电话那头,陈麟说得有鼻子有眼。

京城的堂哥是这辈人混得最好的,买车差钱找兄弟挪挪也是正常的,她不担心堂兄还不起,雯雯没有多想。

一年后,见堂哥没还钱,雯雯的心里犯着无限的嘀咕:照理说堂哥的工资还可以,挪个两万哪会一年不还的?问又不好问,只能在心里憋着。

两年后,堂兄还是没还这个钱,连句客套话都没有,雯雯沉不住气了,她家还欠着人家的三万元呢,非得打电话去催款。陈麟见实在瞒不下去,才说堂兄没有找他借钱,把个雯雯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两手撕了他!

哪有这样骗人的?雯雯对陈麟越来越气恼,这是人做的事儿吗!

同年,陈麟的老父亲突然病逝,剩下瘸腿的老太太无人照顾,便上来跟着雯雯过日子。

7

“我想辞职去自己干,我朋友有个项目很挣钱,我想跟他合伙!”电话里,陈麟对雯雯说。

“你这工作丢了可惜啊,这么多年的基石,走了实在可惜!”雯雯劝阻着。

“有舍才有得,跟人家打工一辈子都是丘二(民工),自己做才是命运的主人!”陈麟一副壮志未酬心不甘的样子。

最终,雯雯没有拦住陈麟,他真的辞了职,丢掉了人人羡慕的工作,横下一心要去当老板。

“哥,你手头有钱不?我跟人合了伙,投资了一个项目,资金周转有点困难,借我转转,如何?”电话里,陈麟找自己的堂哥开了口。

跟他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堂哥有钱,打小就成绩好,大学毕业后凭自己的本事在京城找了工作安了家,兄弟们就他混得最好,找他挪挪不行吗?!

“你要借多少?”电话里,堂兄试探地问道。

“借我二十万吧,我的钱周转过来就还你!”陈麟嘴巴一张就是狮子大开口。

“弟,二十万我拿不出来呀,我的房贷车贷,老人孩子都得用钱呢!”知道陈麟不是个吃苦的主儿,堂兄并不看好。

“哥,你得借我一点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从小被宠到大的陈麟理所当然地以为,所有的亲人都得尽力地帮助他!

“借你十万吧!我开销也大呢!”顿了顿,堂兄终是折半应了他。

“好,谢谢哥!关键时刻还是哥疼我!”见堂兄应承了十万,陈麟的嘴巴也抹了蜜。

三个合伙人东拼西凑,终于凑足了五十万,把一个十几人的小厂子支撑起来。

厂里进货出货的,得有辆半大的货车才方便!这老板也当上了,出门应酬签个合同总不能乘公交吧,得有辆小车才匹配!

就这样,有小车有货车有门卫有员工的厂子初具规模:麻雀虽小,得肝胆俱全!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人就是这样,不养孩儿不知娘辛苦,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原材料的进货,生产的管理,产品的销售,全都交给员工自是靠不住的,大事小事都得操心,当了老板的陈麟终于焦头烂额!

产品因质量或渠道的问题这里受排那里受挤,资金回不了笼,发不了工资也进不到原材料。不出三月,刚刚支起的小厂子就宣告破产,陈麟的老板梦到头了。袁世凯称帝八十三天,他的老板椅也坐了差不多的时间。

厂子被拍卖了,货车被拍卖了,小车也被拍卖了,一切刚刚开始就结束了。买房的三万元没有还,找堂哥借的十万没捂热就打了水漂!

雯雯这边,瘸腿婆婆加自己娘儿俩的吃喝拉撒陈麟一分钱不给,反在外面欠了巨款,看不到未来的雯雯气疯了,横下一心要离婚,镇上的房子随孩子走,谁养儿子房子就归谁。穷途末路的陈麟没有半点照顾儿子的经验和能力,对于年幼的儿子,他除了手忙脚乱再无别的办法,他主动放弃了儿子的抚养权!

就这样,儿子房子归雯雯所有,欠下的债务,除了三万元的房款雯雯愿意偿还外,另十万元的借款是陈麟执意所为,雯雯不接手,况且她还有个儿子要养!瘸腿的老太太只好去了女儿家。

陈麟成了个净身出户的人。

8

麻将馆没钱去了,他把自己泡在了廉价的老白干里,追债的电话跟催命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打来,这令他焦躁不已!

“哥,你又借我十万元好吗?”他突然想到了开滴滴,那得有个车才行啊!于是,陈麟又拨通了堂兄的电话。

“这才三个月的时间,你又借钱干嘛?上次借的钱还没还呢!”电话那头,传来堂兄不乐意的声音。

“哥,上次那个厂子接手得有些仓促,这次我想好了,我想借钱买辆车跑出租,这个保证不赔!你得借钱给我做投入啊,不然,我上次借你的钱用什么还呢!”电话里,陈麟的说辞真是不要脸到极点。

“简直是混帐!小子还来威胁我了,意思是说,如果不借钱给他买车,前面那借的十万就没钱还了?”堂兄的心里碾过一万只草泥马!

“没钱了,你另想办法吧!”堂兄气得只回了这一句,愤怒地挂了电话。

曾经的厂子回不去了,他一走那个职位马上被人顶替,世间没有谁离不开谁。太好的地方进不去,太差的地方瞧不起,没过多久,陈麟的口袋就空得连吃住都成了问题。老乡见他可怜,引荐他去了自己的工地,那里有吃的有住的,至少不流落街头。

工地的伙食很粗糙,住的条件也很差,几块木板拼在一起就是床,硬梆梆地睡得他腰疼,夏天热死冬天冷死,可又有什么办法!

没干过体力活儿的陈麟实在吃不了苦,赶不起工效率很差,搞得引荐他的人都说不起话。

“你去做水电,如何?那个比工地的活儿轻松点!工资也不差!”看陈麟做得实在恼火,有人动了恻隐之心点拨了他。

陈麟有文化一教就会,水电那边接了手。从此,陈麟成了水电工,这活儿比工地的活儿干净些,也体面些。

做了水电的陈麟开始顺风顺水,工资不差,每个月有八仟元,口袋有钱了,那底气自然也就上来了。

朋友圈里,开始频繁地看见他发出的动态,要么是在吃香的喝辣的,要么是在外面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

“陈麟现在的工作上路了,那借去的十万元应该攒来还了吧,一晃都过去三年了。”堂兄欣慰着,至少说陈麟混得好他的钱才有希望!

可陈麟对钱只字不提。

原来,他不只借了一个堂兄的钱,他在其他堂兄那里也借了钱。其他堂兄的钱同是苦力钱,人家催债催得紧,见几年不还便丢了工夫扭着陈麟要,未果。最后,要债的甚至要到了陈麟的外甥家里,外甥气得无语,帮着舅舅还了两万元的欠款便再也不肯,他还有一家老小呢,还有他瘸腿的外婆!

“弟,你转点钱回来吧,老娘最近身体不好,老是弄药,我支不过来了!”陈麟的姐姐打来电话。

“下个月吧,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再转!”陈麟拖着耗着,从这个月拖到下个月,从年头拖到年尾,再从头年拖到次年,直到几年后老太太在女儿家仙逝,他都没给姐姐转过一分钱。

日了就这么过着。五年后,老家迎来了发财的契机:那些无人居住的闲置房将进行有偿推房还耕:国家按面积给一定的补偿,屋檐滴水连着地坝都会折算成钱。

“这下我那十万元有点希望了,不说是还清至少能还五万吧!”京城的堂兄听见老家的这个政策后,高兴不已!

苦苦地等了两年,终于迎来了闲置房的补偿款,发补偿款的村支书是陈麟的叔叔,也正是该还十万借款的堂兄的爸爸。

“儿啊,陈麟那借你的钱只借不还,这房款下来了,他家有五万多,是不是把钱直接转你抵帐啊?能抵多少是多少!不然,你的钱遥遥无期啊!”老父亲心疼着自己的儿子。虽说儿子混得好,那钱一样来得辛苦,房子车子孩子,哪一样不用钱呢!

“爸,这样还是不好,你把钱转给陈麟吧,看他怎么支配!”堂兄仁慈,终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于是,五万多的房款转到了陈麟的帐上,一天又一天,堂兄眼巴巴地指望着,他多么希望等来堂弟要还他钱的消息!

非常遗憾,堂兄没有等来陈麟还钱的电话,那笔借款至始至终都只字不提,也没因为姐姐给母亲养老送终而分给姐家一分半厘。

不久,陈麟买了一辆十多万的大众,周末节假日四处游山逛水好不拉风!今天炖鸡明天炖鸭后天聚餐,家族群朋友圈,到处都是陈麟潇洒的日子!

“卖了鞋子买帽子——顾头不顾脚(尾)”!人们背地嘀咕着。

生活好了日子过得顺泰了,陈麟的腰身迅速地圆润起来,四高也早早地光临。

“药要按时吃,注意饮食,清淡为宜,不要大鱼大肉满起上,才四十出头就这么多问题!”医生严肃地对他说。

陈麟点点头,回到出租屋依然过着大鱼大肉的日子。“宁愿脚流脓,不愿嘴巴穷”,是他最真实的写照。

一天早晨,陈麟爬不起来了,左手左脚都动不了,说话也变得不利索。当被送到医院时,经诊断:中风了!

“你那钱是彻底不会还了,好脚好手都不还,现在中风了更是不可能还了!”陈麟的叔叔失望地对自己的儿子说。

“都借去十多年了,他还我就接,不还我也不要,再借也没有了,我这堂兄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电话那头,堂兄的心已经静如止水,他已经做了收不回那个钱的打算。

家族群里,因为堂兄难得的几年一回而变得热闹非凡,晒吃的晒喝的晒玩的温馨不已!

医院里,302的病床上躺着半身不遂的陈麟。城里的房子买不起,乡下的房款早就消耗怠尽,车子被卖用于中风的治疗。班是没法上了,社保还没交满十五年,退休的日子那么遥远,明天将会怎么过?到期的房租拿什么去给?

病床上的陈麟心如死灰,暗淡的眼神儿空洞地望着房上的天花板,看似平静的外表里,是掩都掩不住的绝望……

发布人:5670****    IP:117.173.23.***     举报/删稿
展会推荐
让朕来说2句
评论
收藏
点赞
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