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3)班师生游虹口公园

1、区政府筹办新村民办小学

1958年，在党中央指示下，全国工业生产进入赶超英美的“大跃进”时代。上海所有工厂为了提高产量，工人三班倒连轴转。随着生产第一线劳动力不断紧缺，解放家庭妇女劳动生产力的呼声，也此起彼伏越来越高。

我母亲有心响应国家号召，投身生产第一线，却苦于我岁数小，需要大人照顾，没有办法分身。

好在，区政府根据社会形势发展需要，从解决部分家庭妇女后顾之忧角度出发，开始考虑在曹杨新村下属各居民新村里，筹办民办小学。

曹杨一村

这使我母亲看到了能够投身工作的希望。她满心欢喜地把不足6岁的我，权当幼儿园入托一样，送进了曹杨五村民办小学。

母亲知道，我小小年龄就读小学，脑子还没有开窍，肯定跟不上学习进度，做好了让我学习一年后留一级，再重新开始读书的思想准备。

而我小小年纪却向往上学读书，一心等待开学日子的到来。

曹杨新村民办小学办学初期，遇到了很多困难。其中，最大的困难是缺乏师资力量。当时，就读师范学校的应届毕业生，还没有到达毕业时间。经过区政府多方努力，终于让各村民办小学开了学。

而我们这些将要进入民办小学就读的小孩子们，每天翘首以盼进入敎室读书。我时常背着小书包在家里来回走动，体会做小学生的幸福感觉。

2、一年级敎室放在村办食堂内

曹杨五村民办小学办学初期，没有像样的教室。一年级的第一个教室，设在村办公共食堂的大堂里。

在每周一到周六的上、下午开课前，十几个高低不一的男女小学生，拿着小板凳，先在马路边排好队，然后跟在班主任樊老师的身后，等到食堂饭菜供应一结束，便立即鱼贯走了进去。

一年级班主任樊老师

公共食堂是个开放的场所，作为敎室有很多不便的地方。不仅黑板不能固定，而且同学们围坐在方桌旁，有的同学只能斜着头看黑板，特别是有时老师已经上课了，还会有少数居民匆忙进入食堂吃饭，影响到学生学习。

个别调皮捣蛋的小青年，还会边吃饭边向学生挤眉弄眼扮鬼脸，吸引学生注意。有的小学生禁不住引诱，思想会随之开小差，偷偷看上几眼。

樊老师每每发现这种异常情况，都会婉转提醒自己学生，将他们分散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黑板上来。

就这样，我和其他一些年龄小、个子矮的同学，慢慢适应了集中学习的教育环境。樊老师看到个别学生学习有困难，就把他们带到家里个别辅导，努力让他们跟上学习的进度。

在一年级的期末考试里，我的语文、算术等各门功课成绩，都达到合格标准，顺利地升到了二年级。

“姆妈，姆妈，我要升二年级啦！”我从学校一路兴高采烈地奔跑回家里，放下书包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学生手册本，边喊边跑到母亲身边报喜。

“囡囡啊，我还以为侬是要留级了！没想到，侬竟然会升级了，侬真是姆妈的乖小囡！”母亲正在揉面，也不顾手上粘有面粉，立即接过我的学生手册本。

母亲的眼睛看向成绩栏，确认上面写的都是“蓝色”数字，没有开“红灯”之后，惊喜地一把将我拉进怀里，一边抚摸我的脑袋，一边高兴地连声夸奖起来。

3、二年级后敎室仍然多有变动

二年级的教室是由一个公共厠所改建而成。课没上几天，不少学生家长就认为，自己的孩子在这种地方上课名声不好；附近居民也觉得，每天有很多小学生成群结队进进出出吵吵闹闹影响居住环境。

大家纷纷提出意见，要求更换上课地点。不久，我们的教室搬到了李村路北面“杜家宅”村庄的一间平房里。

民办小学因为师资力量紧缺，一名老师往往需要身兼几门课程。主课老师既要教语文又要教算术；副课老师则是体育、音乐、美术、写字一起教。

虽然，民办小学的教学设施有些欠缺，但是，所有老师的上课态度都比较认真。其中，骨干老师特别是班主任老师的教学责任心尤其强烈。

他们在课前认真备课；课中注意详细讲解分析，回答学生提问；课后要求学生不得贪玩，按时完成回家作业。班主任樊老师还会根据就近居住原则，将学生组成若干个学习小组，要求大家互相帮助互相学习，想方设法提高学生的学习成绩。

4、小男生们在“调皮“中逐渐长大

小学里，男同学一般要比女同学调皮捣蛋许多。有时候，男同学还会在女同学面前，不计后果地炫耀自己的“勇敢”精神。

在读三年级的一个夏天上午，早晨的天上，还是蓝天阳光、白云片片，可是，上了两节课后，天色突然一下子变得昏暗起来，雷阵雨眼看着就要落了下来。我望着漆黑天空，担心放学后怎么回家。

“你们不要出去，马上要下大雨了！身体要被淋湿的！”"打雷时，人很危险的！”上课老师发现我们几个男同学有离开敎室的冲动，连声喊话劝阻。

可是，我们几个男同学竟然不顾老师劝阻，先后冲出教室。可是，人奔跑的速度再快，也无法与雷阵雨降落的速度相比。我们刚狂奔到半路，雷阵雨就一下子倾盆而下，兜头浇湿了全身衣服。

“囡囡啊，侬做啥淋着吤大的雨跑回来呢？”母亲看到我象只“落汤鸡”，连忙拿出脸盆倒上热水。

“我想在下雨前到家拿雨伞，等到放学后，别的同学就只能看着我撑着伞回家了！”我告诉母亲心里的想法。

“憨囡囡，雷阵雨落下来是一阵一阵的，讲不定等到侬放学辰光，雷阵雨已经呒没了。还有，假如雷阵雨一直落下去，我也会到学堂送伞，接侬回来的呀！”母亲一边帮我擦身换衣，一边告诉我，今后遇到下雷阵雨时，如果没有带伞，千万不要在同学们面前“逞能”跑回家。

母亲的提醒，让我回想起，当时，我是在几个女同学惊奇表情的“鼓励”下，不顾老师的大声劝阻，似“英雄”般奔出教室的情景，脸上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作者与母亲

5、人生首次参观市少年宫

随着三年时间过去，曹杨新村各村民办小学顺利地成长发展了起来。区政府顺势合并各村民办小学，成立了上海市普陀区曹杨新村街道中心小学，并且调拨棠浦路“红桥”边的一排老式民房给学校做固定校舍。

“红桥"后校舍(水彩画)周海民

虽然，由民居改建的教室窗户小、采光差，房间内又有多根柱子，影响学生看黑板的视线，但是，大家都觉得现在的教室条件，要比过去好了许多。而且在学校过马路的左前方，有一大块可以做早操和体育活动的空地，右面还有一条小河，四周环境好多了。

1963年3月5日，毛泽东主席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向雷锋同志学习”的亲笔题词。雷锋的名字，立即传遍了祖国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小学积极响应毛主席的伟大号召，并且立即行动起来，开展各种各样“学习雷锋同志先进事迹，多做好人好事”的少先队活动。

那时，加入少先队是一种荣誉。成为一名少先队员，条件是学习努力，成绩较好，业余时间要争做好人好事。学校少先队大队部经常举办吹喇叭、敲队鼓、学旗语、走队列等系列活动，少先队活动开展得生动活泼有声有色。

“同学们，你们现在想不想参观市少年宫？”一天下午三点放课后，我和几个少先队员正在值日打扫教室卫生，班主任郭老师走进门来。

外白渡桥上海大厦前留影

市少年宫是少先队活动的最高场所，也是每个少先队员梦寐以求进入的地方。只是，市少年宫活动场地再大，也无法满足全市少先队员参观学习的需求，只能采用学校预约派代表参观的办法，进行统筹安排。

当时的实际情况是，全市公办小学数量不少，按现有办法，他们也不可能被全部轮到。所以，公办、民办小学的学生，能够派代表去学校所在的区少年宫参观游玩，已经是很不错了。

“老师，老师，我们大家都很想去的，您带我们去吧！”一个同学马上替大家回答。

其他少先队员听到现在可以去市少年宫参观学习的消息后，全部围拢到老师身边，欢呼雀跃起来。

只可惜，这个黄金般的机会，由于参观时间晚、两地相隔距离远的客观原因，当我们兴冲冲地换了两辆公交汽车赶到目的地时，情况发生了变化。

“老师！同学们！你们不能进去参观了！因为按照市少年宫的规定，现在已经到了停止进场的时间！”门卫师傅看到我们师生一行数人，风尘仆仆地直往少年宫里冲，连忙走出门卫室，伸手拦住我们。

“师傅，师傅，我们学校是刚刚接到市少年宫的通知，所以才来晚了，请您让我们进去吧！”老师看到手表显示已是下午四点，连忙做出解释。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过了入宫时间，就不能进去了！”门卫师傅严格执行规定，依旧不让我们进入。

“师傅，师傅，请您看在我们学校路远的实际情况上，照顾我们进去参观一下吧！”老师继续耐心做解释。

“按照规定来说，现在的时间是只出不进，不允许参观人员进去的……这样吧，你们去找哪位专门负责接待的老师商量商量。如果她同意，我就让你们进去。”门卫师傅指着站在不远处与人交谈的一位女老师说道。

“哎呀，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啊，少年宫里的老师们，都已经在做下课准备了！”女老师露出了为难的脸色。

“老师，老师，我的学生就在少年宫外面参观一下，不走进教室里面去，您看这样可以吗？请老师您无论如何高抬贵手！”老师连忙放低参观要求。

“那么……好吧，你们民办小学的师生，前来市少年宫参观的机会的确很少。我照顾让你们进去吧。”女老师善解人意，招呼门卫师傅放行。

在老师的努力交涉下，我们终于获得了对方同情，破例进入已经寥寥数人的市少年宫内。我们匆匆走过几亇敎室，急急参观几个展厅，看到少年宫关门时间临近，向门卫师傅挥手致谢，依依不舍地走出了市少年宫大门。

离开市少年宫

虽然，这次参观，我们只看到市少年宫里的一些外部轮廓，没看清里面的具体内容，但是，这次经历，却在我们的头脑里，留下了深刻印象，并且因此成为了班里令人羡慕的幸运儿。

6、在老师指点下填了市重点学校

我们一年级到六年级的班主任共有三位。其中，一到三年级是樊老师。后来，她因为药物过敏影响到听力，到普陀区红专学院进修美术后，改任了美术老师。四年级是吳老师。五、六年级是郭老师。

1963年9月，我们第一批就读民办小学的学生升到了六年级。区政府将枫桥路上的“红旗”食堂，改建成四个教室，供我们四个毕业班使用。

“红旗“食堂内景

新教室楼层较高，窗户大光线好，显得宽敞又明亮，与标准教室的条件相差不远。让学生最高兴的是，教室外面有一块不大的空地，可以供学生使用。每当课间休息铃一响，近200名学生都会从教室里蜂拥而出，来到空地上游戏玩乐。

男生们大多喜欢互相追逐竞技玩乐，闹腾得满头大汗；女生们则偏爱三四人一组大跳橡皮筋，有时跳得兴起，到了上课铃响起，还不肯收脚。值勤老师看到后，都会给予批评，有时还会做出暂扣橡皮筋的处理。女生们只能悻悻然返回敎室。

到了六月，我们小学敎学，己经全部结束。经过各门课的闭卷考试，我们都成绩合格，顺利地拿到了＂学校、家庭联系册＂和＂小学毕业证书＂。

家校联系册




曹村民办小学毕业证书

我在民办小学读书期间，学习自觉性随着年龄增加而增强，学习成绩也逐渐进入到班级排名的第一方阵。

在小学临近毕业填写中学志愿时，班主任告诉了全班学生十所市重点中学：上海中学、复旦附中、交大附中、同济附中、华师大一附中、华师大二附中、上师院附中、南洋模范中学、松江二中和嘉定一中。

老师说，位于普陀区的华师大二附中建于1958年，是华师大的教育实验基地，师资力量雄厚，实验设备完好，1963年升为市重点中学。

老师特别强调，今年，华师大二附中是面向普陀区招收初中生。她鼓励班级成绩好的学生，报考该校，为民办小学争光。

我感到自己平时学习成绩尚可，在老师的热情鼓励下，也有意向市重点目标发起冲击。我和父母商量考虑再三，最终选定离家比较近的华师大二附中作为升学的第一志愿。

金沙江路边华师大二附中

只是，市重点中学志愿好填，要想考到它的录取分数线，却有相当的难度。当我交上升学志愿表后，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压力，开始担心自己有没有能力考到应有的分数。

幸好，我在担心之余，调整了心态，相信自己有实力拿到录取的分数，及时放下了不必要的思想包袱。

7、中考时自解“立方式”通过难关

1964年7月，上海进入三伏季节。盛夏骄阳当头高照，炙热光线直射大地，马路上的柏油受不了炎热烘烤，渐渐开始软化。

我在这种炎热的高温下，靠着一把芭蕉扇子降温，努力静下心来，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温习。我的全身心投入，终于结出理想的硕果。在曹杨三中的小升中考场里，虽然，我的考试过程有过坎坷阻碍，但是，结果还是有惊无险。

算术试卷的绝大多数题目不难，答题比较顺畅。只是，到了最后一道“挖壕沟、计算土方”的应用题时，我的脑袋一下子卡住了壳。因为小学的“立方计算公式”讲解，己经在我的记忆中变淡，这使得我答题出现了揪心般的停顿。

我抬头看到前面的同学们，几乎都在埋头疾书，答题顺利。我一想到华师大二附中高高的录取分数线，额头上不由得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水。

好在，我的脑袋没有完全一片空白。我努力静下心来，用最简单的数字1，进行“立方计算”公式演绎和推算，从而获得正确的计算方法，终于答对了这道考卷分值最大的题目。

语文考卷的作文题目是《记一个优秀的少先队员》。这个题目完全进入我的准备范围。我在规定时间里，将文章写得洋洋洒洒，简直是下笔如流水。

“的铃铃……的铃铃……”语文考试的结束铃声，终于在敎室里响起。我将已经检查了几遍的语文考卷交上讲台，随着人流走出考场。

考场外，气温明显很高，蒸烤得人直冒热汗，但是，我因为心情轻松，已经不觉得很热了。

8、向老师行队礼表示衷心感谢

“陆洋、卫蓉箐、沈美玉和周海民四位同学考入华师大二附中……”7月底，在班级的最后一次返校活动时，班主任通报了中考结果。

能考进华师大二附中，不仅给自己今后学习，获得了一个很好平台，而且给自己家庭，带来了一定荣誉，特别是让首届毕业的曹村民办小学，赢得了社会承认，增添了亮丽的的色彩。

华师大二附中的入学通知书，先由学校发到区里，然后，由校长领取后，交由班主任发给学生。我从老师手里接过盖有鲜红大印的录取通知书后，激动地与另外三名同学一起，行了一个标准的少先队队礼，感谢她二年来对我们的关心、指导和帮助。(完）

（该文刊登《上海滩》2021年第9期，《老年文艺》2019年第1期，有删减)

后记：

2023年7月17日，郭亚卿老师因病经抢救无效，在普陀区中心医院去世。

当年六（3）班学生，远在美国的陆洋同学发来悼文：

惊悉郭老师去世，感慨万千。小学毕业近一甲子，但许多瞬间却历历在目。

郭亚卿老师是我们五，六年级的老师。我们就读的是58年大跃进时新生事物——民办小学。班里许多同学都比同年级公办小学的小，郭老师接班时，我才9岁（62年）。

当时郭老师比我们没大几岁，但她将全身心投入到教学上。连小升中考试时她都陪伴我们。

考埸是在曹杨三中。先是数学考，我答完就走出教室，想买棒冰。校门口铁门紧闭。郭老师站在铁门外，大叫，陆洋，你奈能介早就交卷了？她手里拿着答案，立即与我核对。得知每道题都准确无误时，她的高兴，溢于言表！要没有铁门，我们定抱在一起了！她叮嘱我，语文一定要反复查，不要有任何错别字。我还记得当时作文题目是＂记一亇优秀的少先队员＂。

在全班同学和郭老师的共同努力下，我们100%升上中学，比＂邻校＂，区里公办的重点曹村一小都棒！

还清楚的记得，郭老师亲自送录取通知书到同学家里。她手拿通知书，先见到在走廊里的我外婆，激动的叫，外婆，陆洋录取了，录取了！一下跌倒在三级楼梯上！后来外婆每每回忆此景都激动万分！

在纪念郭老师时，我眼前经常浮现樊老师（1996年8月10日因病去世）的形象及一口北京话。她真可谓是我们的第一亇启蒙老师。缅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