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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光剑影里，她与他的相逢或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一个是亡国公主，一个是当朝太子，他们纵然相爱，可却无力改写这江山易主的变局……
一．重逢
这是一个黑漆漆的地牢，橘红色的火把将乌黑的墙壁映成一片暗红色。
原本寂静的地牢深处被几声粗鲁的威胁打破。
"你最好现在就说出传国玉玺究竟藏在何处，否则我就要你的亲人一个个从你眼前消失！"
一个恶吏一步步的逼近一位娇弱的少女，少女对面不远处还有一位年纪稍大的女子被绑缚在绳索上。
少女惊恐地摇头道："不，不要……"
恶吏皮笑肉不笑道："苏朝的公主啊，你要记得你们苏朝已经亡国了，你和你母后，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口。"恶吏转身阴狠地看了一眼身后年龄略大此刻已披头散发的女子。
少女和女子是苏朝的公主和皇后，苏国被宋灭了后，她们就沦为了宋的阶下囚。
"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先割下你母后的耳朵给你看看？"恶吏皮笑肉不笑道。
少女依然只是惊恐摇头。
恶吏转身，银光一闪，将一把尖利的匕首抵在了他身后——那位被另外两个吏控制住的年龄略大的女子的耳边。
"母后。"妙龄少女眼中泛着泪光轻声叫道，垂下了头。
自从宋军入关，身为一国公主的她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四处流亡，支离破碎，她的眼角染上了泪珠。
可难道她会说出传国玉玺的秘密做一个卖国贼吗？
不，不会。自古忠孝难两全。
"既然如此，那就永别吧！"
"不，我……！"
"铃儿，不要说出去！"
她们知道，等待她们的将是四溅的血花。可这又何妨呢？
"且慢！"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太子殿下。"几个吏都转过身去，单膝下跪。那人身着一袭紫袍，腰间配有一块美玉。"你们，退下吧。"太子淡淡地说。
"可是，这……"几个吏显得很为难，这个任务是上面亲自安排他们的。
"这是命令，而不是商量。"太子加重了语气。
"是。"几个恶吏终于离开了。
"呵。你又何必来呢？"少女冷笑了一声，望着眼前的男子。
这几日有不少苏朝没落的贵族的光临，他们"先礼后兵"，言谈中尽透着高傲，对她百般羞辱，说她，原来也会有今天。
的确，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雪铃公主，如今已成了阶下囚。
"雪铃。"太子柔声道，勾起了她那破碎的回忆。
二．曾许诺
那年元宵，京城灯红酒绿，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灯笼，元宵节又叫花灯节。
京城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其实也就是青年男女们相亲的日子。
每人都可以取下自己心仪的花灯，当然前提是猜对灯谜。
是夜，灯火如昼，人流如织。
"潇然，我们去看灯展吧？"苏雪铃红着脸对一边丰神俊朗的男子道。
男子眸子亮晶晶地看着女子，微笑道："好，雪铃，你知道我多开心吗？"
雪铃的脸更红了，头低得更低了。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苏朝第一美男子宋潇然。
苏朝有两大姓氏，一为苏家，一为宋家。苏家是如今的国主，宋家则是苏朝最大的世家。
苏雪铃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宋潇然则被视为是宋家年轻一代的翘楚。
两人站在一起，珠联璧合，仿若一对璧人。
他们好早就认识了，早得都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宋潇然第一次随着父亲进宫参加宴会的时候，他就记住了那个活泼可爱又害羞的雪铃公主。
苏雪铃走到栏边注视着下面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知道在想什么，宋潇然很快便捧着两盏孔明灯到女子身边温柔道："许个愿吧，雪铃。"
他们俩并排站到栏边，苏雪铃学着别人的样子放飞孔明灯，双手合十许愿。
宋潇然则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眼前女子许愿。
雪铃睁开眼时，感觉宋潇然正出神地凝视着自己，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淡淡的月光落到宋潇然脸上，他整个人仿若仙官般超凡脱俗。
层云涌动，月光被云雾所掩。
忽然，一个黑影朝他们飞去，像离弦的箭一样。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宋潇然猛地将苏雪铃揽入怀中，将她护在怀里。
黑影撞到了宋潇然的袖袍上，是一支五彩玫瑰。
"嘻嘻，我然不是故意在打扰你们的良辰美景的。"
不远处走来一个身穿舞衣的女子。
"只是——"她顿了顿，凑近了些，轻声说，"在大庭广众之下——"
苏雪铃羞红了脸，徉怒道："沉鱼，你！"
沉鱼抿嘴笑，一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宋潇然看着沉鱼离去的方向，沉默许久，他忽然看着雪铃道："铃儿，无论今后发生什么，请你一定要记得宋潇然喜欢你，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雪铃有些惊讶，又有些害羞，看着男子真诚而热烈的目光，终究是郑重道："好，此生此世，苏雪铃非君不嫁。"
三．坠花湮
几天后，传来了宋潇然与宁桥的即将订婚的消息。
雪铃哭了，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而落泪。
刘宁桥，邻国的长公主，生得国色天香，有消息说宋潇然要去邻国做驸马了。
那一夜，雪铃久久未眠，哭得梨花带雨。
她其实早就明白，就他俩的身份来看，他们之间是一场毫无结果的爱。
苏朝眼下表面虽一片宁和，背地里却暗潮汹涌。
宋家势大，苏朝的江山岌岌可危，苏朝的公主是不可能招宋家的儿郎为驸马的。
泪水碎了月光，冷风拂面，寒意渗入衣襟。
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
苏朝果然被宋氏轻易取代了。
宋家轻而易举地得了天下，宋氏皇帝要赐死她。
苏雪铃冷笑，其实死与不死，有那么重要吗？
她的心早随着苏朝灭亡死了。
苏雪铃被追兵追到无路可退，向前一步是万丈悬崖，退后一步是明晃晃的兵刃。
苏雪铃记得前不久，她曾远远地看见过宋潇然，他身旁依偎着那位楚楚动人的长公主。
心里的什么东西忽然就碎了一地。
"再见了，宋潇然。"她喃喃道一阵秋风吹过，掠起她的发丝，掀起她裙子的后摆，她就像一只弱不禁风的破碎蝴蝶。
往后一仰，蝴蝶就落了下去。
"铃公主！"……只留下了一缕清香。
"雪铃——"
有风在她耳旁呼啸，淡蓝色的裙摆在眼前飘扬，她闭上了双眼。
她恨他的背叛，可又放不下他，她忘不了，他曾对她许下的誓言。
四、复国
她似乎落到了一个人的怀里，不知为何，她心底还是希望这个人是宋潇然。
轻启秋波，眼前是一位陌生的男子。
她慌忙从他的怀中跳下，双脚突然受力，险些跌倒，是他扶住了她。
"谢谢恩公。"苏雪铃轻轻地推开他的手。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那人淡淡一笑，不作回答。
反问："未曾指教小姐芳名。"
"苏雪铃。"她低头轻声答道。"江湖过客罢了。"
“正是我要寻之人，可否愿意加入浩澜轩。"
浩澜轩！放眼整个王朝，有谁不知晓？
里面的人员都权倾朝野，互相扶持，掌握着整个王朝的命脉。
人们似乎都达成了一个默契，不敢提它的名字。
除非……"你是浩澜轩的人？!"
"浩澜轩之主。"那人笑，"反宋复苏。"他在苏雪铃的耳畔轻声道。
女子喜极而泣："当然。"
五、黑暗宫殿
她跟着他来到了浩澜轩，苏雪铃暗暗惊叹，这不比皇宫差呀！只是它似乎是黑暗系的。
她走了进去，光线似乎都照不到此地，只有几盏烛火在跳跃。
"浅斟，真有你的。"浩澜轩有起别号的传统，苏雪铃这才知晓，身边的男子别号浅斟。
"这么快就把她请来了。"一位漂亮的少女笑着迎了出来，"参见公主殿下，小女蜜桃。"声音如翠珠落玉盘，婉转动听。
黑暗中，苏雪铃只能看到蜜桃半边脸，她似乎见过她。是的，她正是当今宰相千金梅傲雪。
又一个人走了出来，看清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时，苏雪铃一惊，倒退几步，记忆又一次被唤月黑风高的夜晚，战争一触即发。
几天前，大将军已经血洒疆场；今夜，皇上要亲自率兵，背水一战。
……
战场上血流成河，染红了整片江山，在金戈铁马中，她看见了父皇。
天昏地暗，在婆娑的身影中，眼前只剩下了那一束刀光，一个人倒了下去，刀光映亮了胜者的面孔，那是一张陌生，模糊的面孔……
天旋地转，那日的面孔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是你杀了父皇，是你们灭了苏国……"苏雪铃绝望地说。
"你早该想到的，公主殿下。"眼前的男人低沉地说。
"不要这么说，狼王。"浅斟笑着说。
"是啊，我其实早就想到过了。"苏雪铃淡淡地说。
"除了浩澜轩，还有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灭了苏国，建立宋国。——只是，我不明白……"
"你该明白的，那只是我们的错误决定。"蜜桃笑着说。
"我们当时认为灭了苏国，日子会更好，看来是我们想错了，那狗皇帝出尔反尔，之前答应我们的条件一个都没做成！"
六、生死
苏雪铃还从没见过如此迅速的灭国，仅仅是在几个月后，京城内兵荒马乱，炮火连天。
"报！叛军已将皇宫四面包围！"
"朕知道到了，退下吧。"宋帝从龙椅上站起，来到了大殿的铜柱前。
此时殿内只剩下了皇后，太子以及太子妃刘宁桥。
他转了转桐柱上镶嵌着的一颗钻石，大殿正中央的地板凹陷下去，一阵隆隆巨响中，地板又升了起来，上面还多了一个柱子，柱子的平面上托看的正是——传国玉玺。
一抹芳影飞速而下，伸手抓住了传国玉玺。皇帝也反应及时，猛地抓住了黑影的手腕。
"是你！"刘宁桥花容失色，身子猛地一抖。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们没有死，我为什么会死？"苏雪铃冷冷地说。
"不，不，三个月前——"刘宁桥原本桃花般的脸变得惨白。
"——我亲眼所见，你跳下了悬崖！"她原本甜美的声音变成了歇斯底里。
"潇然，快把她杀了！"皇后扔给宋潇然一把匕首。
宋潇然注视着手中的匕首，那一刻他犹豫了。
他心里还有她，他是被迫与刘宁桥成亲的，只因为，那什么门当户对。
"我和她，你选谁？有她没我，有我无她！"皇后用毋庸置疑的语气命令道。
刘宁桥轻轻地扯了扯宋潇然的长袍，凄楚且深情地望着他。宋潇然叹了口气，道："不都是皇朝的牺牲品吗？"
刘宁桥如水般的眸子垂了下去，望着自己橘红色的裙摆默然不语，嫁给宋潇然并不是她的意思，她也是被迫的，这只是一场政治联姻。
宋潇然手握匕首朝皇后走了过去。
苏雪铃看出皇后在强装镇静，她似乎在微微颤抖。
"母亲，孩儿不孝。"宋潇然跪下道。他站起身，又转身走向苏雪铃。
皇后长舒一口气，唇角微弯。
大殿内发出一些骚动，浅斟坐在房梁上看戏。
看到这一幕，他连忙拉开弓，架上箭，对着宋潇然。苏雪铃抬手制止了他，他摇摇头，无奈地收了箭，继续摆出一副谨慎吃瓜的架势。
仿佛置身于梦境中，苏雪铃强迫自己不去看宋潇然，可眼前却满是与他曾许诺此生非他不嫁的一幕。
宋潇然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拥抱着她，挨着她的面颊，悄声道："我爱你。"
"宋潇然，你在做什么？你快杀了她！"皇后站在一边，焦灼地喊着，宋潇然宛若未闻。
"我也爱你。"苏雪铃的泪水悄然无声地滚落到宋潇然肩上，绽放出淡淡的泪花。
她感觉到了那冰凉的刀尖，一股寒意刺骨袭来。
"对不起。"她听见他对自己耳语。
宋潇然一用力，将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他倒了下去。
"不——"苏雪铃跪倒在地。泪如雨下。
泪水混杂着他的鲜血，浸透了她淡蓝的裙摆。
七、梦
极美的夜，天上没有一丝浮云，深蓝色的夜空，满缀着耀眼的繁星。
朦胧……那是新婚的殿堂。她看见了她的父皇母后，在朝她微笑。
一个人拉住了她的手，一回头，是他。嫣然一笑，欣喜若狂地涌入他的怀抱。
明月不知躲藏何处，只是这繁星依旧璀璨。
睡梦中的她，眼角轻挂着的泪珠滑落，湿润微微上翘的嘴角。
八、如玉公子今何在？
又是一年元宵，仿佛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窗外斜挂着雨丝。
一株紫丁香着了微雨，花瓣带露无声飘落，空结雨中愁绪。
而今已是大苏的天下。
人来人往的街上，她独自一人持伞登上沐月阁。
不知是谁家良人又放飞了孔明灯？漫天的孔明灯在天空中随风飘荡。
去年的同一时刻，她的心愿也在孔明灯中燃烬。
只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浪漫，终是一场泡影。
她倚着玉栏，遥望着他们曾经眺望过的远方……
楼下传来舞女缥缈的歌声：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人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