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学校没多久,我又遇到了难题——学习不好。
每次考试我都是七十分左右,最差的时候六十多,走大运的时候考了次八十二。
每次改卷子,老师会先改那些成绩好的学生的卷子。比如说——江艳梅。
她是降级生,曾经学过这些课,就算她上课不听讲,也考得比我好很多。
每次拿到卷子,她满面都是红色大勾,老师看见她总是笑得特别宠溺,话也好听许多。不像我,我对老师的惧怕远大于亲切。
和江艳梅一样,我的同桌余娇娇也是个“好学生”。她人还行,但我清楚记得有一次,我课间出去了会,回来时让她起身给我让位子,她拒绝了我,因为懒得。
她让我自己从桌子底下钻进去。
我钻了。
因为上课铃声已经响起,我只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那之前,这种喊她点事她就甩脸色的事情并不少。
但那以后谁再故意不给我让座,我就会站在那,等着上课老师进来。我不怕丢脸,我早就丢光了,没什么好失去的,但我要拽着让我丢脸的人一起,甚至最后对方请我坐我都会故意站在那耗着,让他着急。
二年级的学习模式和一年级很像,要背乘法口诀表,是加法口诀表的升级。
不出所料的,我放学又被留了下来。
江艳梅早早背过,放学了也不走,等着我。这让我很有安全感,没人这么等过我。
但我又很聪明,当老师总在那夸她,而她很飘地四处攀谈、逢人便要“提供帮助”时,我很难说服自己她留下只是为了等我。
人的虚荣心也许就是这么开始的。
但那都不重要,她是我当时的稻草,我只能紧紧抓住。
家长会的时候,因为我姐年纪更大,更需要家长出面,我妈去了我姐的班级。
我没有家长,成绩也没有差到必须家长到场的地步,老师随便问了我几句就轻松溜掉了。
后来我姐来找我,我坐在她怀里,跟她分享我刚刚买的一管自动铅笔的笔芯。
我分给她一根,那时一周只有五块零花钱,一管笔芯就要一块五。
我给她一根的时候,她表现得很满足的样子,我就又给了她一根。
比起她有点开心的表情,我仿佛也不那么在意那管笔芯,一根又一根地给出去,最后几乎把整管都给了她。
那一刻我领悟到,我居然是个很享受给人制造快乐的人。
......
我很喜欢思考,也许是因为孤独,可我姐,是一个复杂到会让我懒得再去思考的人。
我和她同寝室,她作为老大每周会保管我们俩的饭钱。有次把钱弄丢了,我跟着她饿了一个星期。
饭卡里仅剩的十几块钱压根撑不过去,只能打一碗饭我俩分着吃。
我不懂谦让,我只知道我好饿,已经饿了快一天了。她也饿,但是她会让着我,实在不够了就带着我去蹭免费的米饭和汤,把它们泡在一起解决。
最后我姐去找班主任预支了几十块生活费撑过去了。
还有一次感冒,我感觉头昏得不行,就在宿舍睡过去了。最后是我姐请了假,跟她一个好朋友一起背着我去学校外面找诊所、输液、买药。
遇到事情,我姐可以很自然地维护我、照顾我。
但同样,她也可以很残忍地压榨我的尊严。
就像有一次我和江艳梅几个小朋友在小花园旁边跳“八仙过海”。
我很少那么开心。
为了胜利我们都做出了各种挑战性的姿势。我两只手都撑在地上,一只脚踩在格子里,另一只没地方放,完全站不稳。
江艳梅跳到了另一个格子,我摇摇晃晃撑起来准备追上,突然一只大手把我从格子里拽了出去。
一个很重很重的耳光甩在了我脸上。
我余光看到了那是我姐。
江艳梅他们一句话没说站在一边。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很痛,很晕,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又挨了一巴掌。这一次,是在我的同学面前。
她打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走了,我不太记得那句话,只记得很凶,大概是在说我傻。
我记住了那份屈辱感,我居然在我的同学面前疯狂掉眼泪,无声的,想说什么,想质问,又委屈得一个字都说不清楚。
我想江艳梅以后要看不起我了。
很久很久以后,跟我姐聊起这件事,我姐告诉我,那一次她班上有个很讨厌的男生在我趴在地上玩的时候抬腿从我头上扫了过去。她一听到消息就来找我了,但她没看到那个人,只看见我还很开心地在那玩。
她嫌弃我没有自尊心,没有保护好自己,以为我对待外人的羞辱丝毫不反抗,就向我动了手。
听到这里,我常常会想,那你为什么不去打那个男生呢。
何况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姐对我动手的次数太多,理由我已不想去区分对错。我有个无数次同样的念头——
我恨她。我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后来,这个念头总会又变成另一个——
这是最后一次。
......
乘法口诀表背完就到了期中考的时间点了。
一个周六,我抱起书端着凳子在外面边背书边晒太阳,我想,我要好好学习,不可以再这样任人讨厌了。
背着背着,那种“很简单”的念头又涌了上来。才半天的时间,我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背会了乘法口诀表和好几篇课文。
这次是口述,不是默写。
等下周回了学校,我在随堂测验中考了90多分。
期中考也很顺利地答完了试卷。
课间操领导在台上颁布奖状,我拿到了一个二等奖。
我高兴地去找我姐,她说:“是不是进步奖。”
我要反驳,但心里又确实不自信,我没领过奖,不知道二等奖是什么意思。
后来老师讲错题的时候提了一嘴,我才意识到自己考了第三名。
那一次,江艳梅考得很糟糕。
老师安慰她一次考试不代表什么。
但自那以后,她都只能考到六七十了,有时甚至不及格,而我每次都考90多。我和她就像是调换了一个人生,但我们还是好朋友。
我后来慢慢地喜欢上了那个以前会哄着江艳梅,但后来越来越不在意她的数学老师。
我的喜欢很简单,她对着我会很开心地笑。作为一个脑回路为直线的小姑娘,我属于典型的“有奶便是娘”。
我想不了这么多。
我拥有的太少,别人给一点我就恨不得用自己的整颗心去接受。
在我的潜意识驱使下,我努力学习、多说话。因为以前吃足了成绩不好、不爱说话的亏,所以我即使骨子里还是迷茫的,依然学乖了,努力地变得“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