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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苏轼和王安石,从势不两立到相逢一笑泯恩仇
2021-10-02 14:20  浏览:2922  搜索引擎搜索“混灰机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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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社会文化发展的角度来看,北宋达到了一个新的历史高度。北宋文人和北宋文学,有其鲜明的特点。

王水照先生《北宋三大文人集团》,通过分析钱幕僚佐集团、欧门进士集团、苏门学士集团,这三个时间上前后相继、人员上传薪接脉的文人集团的构成、群体特点、文学活动,为人们展现了北宋的社会文化和士人精神生长、演变的主要线索,以及北宋诗歌、散文、歌词创作的艺术成就和历史价值。

在探究三大文人集团的师承、交游、创作等的过程中,王先生陆续写出一些列新创性论文,如对钱幕僚佐集团的厘定、对欧阳修与尹洙关系的辨析、对嘉祐二年贡举事件文学史意义的揭示、通过苏门《千秋岁》唱和词对元祐党人贬谪心态的精微把握等等,这些开创性的议题,极大地推动了北宋文学的深入研究。

国庆假期,第一财经获得上海古籍出版社授权,节选《北宋三大文人集团》以餮读者,这是系列书摘第二篇。

天圣九年(1031),梅尧臣、欧阳修的首次会见和洛阳文人集团的形成,这应该算是一个重要的文学年代。梅、欧的文学作品大都从这年开始收入集子,标志着他们文学事业的真正起点;以诗歌来说,从此进入了变唐时期,逐渐展现出宋诗的时代风貌和特殊个性,取得了与唐诗先后辉映的历史地位。而梅尧臣尤被推为宋诗的“开山祖师”。

梅尧臣的诗歌创作,往往在文人集团的交游、酬答之中得到启发、刺激和成熟。文学创作主要是作家自身内心情感世界和创作个性的表现,但也必然受制于接受和欣赏的一方。梅尧臣诗歌的特点,正是在接受朋辈们的赞许、商榷、碰撞和反馈中日趋鲜明和强化,并从而扩大影响,衍为宋诗的群体风格。这时期和他诗歌交流最密切的是谢绛和欧阳修,从而也对他的诗风产生重大影响。梅尧臣集中与谢绛相互酬答及其他有关诗篇共近50首,其中洛阳时期达20首。值得提出讨论的是谢绛《游嵩山寄梅殿丞书》和梅尧臣《希深惠书言与师鲁、永叔、子聪、几道游嵩因诵而韵之》。明道元年(1032)的第二次游嵩,梅尧臣没有参加,谢绛便作此书详告,梅得书后,又作诗为复。谢书被收入《宋文鉴》卷一一三,为北宋的一篇散文名作,长达1248字;梅诗共100句,500字,是他的第一首长诗。这是一种颇堪玩索的创作现象。

在北宋涌现的一批具有百科全书式的文化名人中,欧阳修是较早出现的一位文备众体、手出多面的巨擘。洛中三年的生活实践,对他一生所建树的多方面的文化业绩,起了“一锤定音”式的重大作用。得益于洛阳文人集团的集体性优势,与诗朋文友的相互推毂、激励,欧阳修的文学创作、文学思想和其他学术文化方面都获得了全面的发展,成为他文化创造道路上的光辉起点。

欧阳修有着明确而自觉的续盟意识,然而,由曾而王而苏的选择过程,又是纯属自然发展的结果。这个选择不受外部某种舆论的影响,甚至也不为盟主个人的主观好恶所左右,而是以对象的客观才具为主要标准。从个人的性格志趣而言,欧氏与曾巩无疑最为情投意合,在曾巩身上可以处处看到欧氏的影子,《宋史》把他们两人的传放在同一卷中(卷三一九),就不是偶然的。从当时在士大夫中间的声誉而言,王安石无疑知名度最高,司马光说他“名重天下,士大夫恨不识其面”,张方平也说:“嘉祐初,王安石名始盛,党友倾一时。”但他热望成为杰出的政治家和思想家,其志主要不在文学方面。于是,苏轼以其倾荡磊落的文学全才,脱颖而出,迅速受知于欧氏,并被文坛一致认同。陈长方《步里客谈》卷下记叙过曾、苏二人互相推美对方的故事:“陈师锡伯修作《五代史序》,文词平平。初,苏子瞻以让曾子固曰:‘欧阳门生中,子固先进也。’子固答曰:‘子瞻不作,吾何人哉!’”苏轼之所以后来居上者,全凭摛藻翰墨功力信服于人。这种以实际文学才具为基础的自然选择,有利于杰出人才的顺利涌现和成长,较少受到人为的压抑,也是欧门这一文学群体稳固性的重要条件。

“太学体”这个怪胎的产生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和现实的文化背景。在散文史中本来就存在平易和奇崛两种文风,韩愈面对当时文坛提出的这个问题,从理论上回答说:“(文)无难易,唯其是尔。”但他实际的美学爱好无疑更倾心于“奇崛”“难”的方面。他自己的创作已不免“怪怪奇奇”,其末流更趋于险怪奇涩。到了宋初,不少古文家因反对骈文的浮艳繁丽而追求古奥简要,所作或诘屈聱牙、学古不化,或艰涩怪僻,滞塞不畅。与石介同时的宋祁,所作也有“涩体”之称,其影响实已超出科举场屋的范围。“太学体”继“五代体”、“西昆体”之后,已成为宋代古文运动健康发展的新的障碍。

繁简、骈散、历史地位这三个问题之争,最终归结到尹、欧两人古文观的歧异上来。在北宋主张“复古”、反对“五代体”或“西昆体”的古文家中,存在着两个不同的谱系:一是柳开、孙复、石介等人,一是穆修、苏舜钦兄弟、尹洙兄弟、欧阳修等人。前者是古文运动中的重道派,他们崇奉道统文学观,仅仅着眼于从文体上恢复“古文”,漠视甚或否定文学的独立价值,宣扬功利主义的文学工具论;后者是古文运动中的重文派,在鼓吹“古道”的同时,却极力追求古文的写作技巧和审美价值,从单纯文体的改革扩大到文风、文学语言等多方面的改革和创新。然而,同属穆修一系的作者,他们的古文观也并非完全一致。尹洙主张“简而有法”、“完粹有法”,是讲究文章的法度和章法的,因而他应属重文一派,从师承交游关系上也能证实。但他实际上只是追求语言的简洁、高古、单一和叙述的单线性,不容许多种语言成分的融摄整合和结构上回环起伏、随意抒写,不容许琐笔、闲笔、补笔、插笔、排笔等多种笔法。只要浏览一下《河南先生文集》和《欧阳文忠公文集》,就能突出地感受到两人散文风格的不同:前者篇幅简短,行文紧凑,但不免局促板滞,质朴少变;后者畅遂舒展,唱叹有情,于闲暇中具规矩,从参差中见整饬,或许可以概括为“敛”和“放”两途。

可以设想,如果遵循尹洙的古文理论的指导,宋代散文就不可能形成平易自然、流畅婉转的群体风格,从而谱写出中国散文史上别放异彩的新篇章。奠定这种群体风格和局面的,只能首推欧阳修。在这个根本点上,这两位好友之间看来是无法调和的。

曾巩的文章大多为议论文,借用萧统论子书的话,大要“以立意为宗,不以能文为本”。这就关涉到对其散文艺术性的评价。文学以形象地反映生活为特性,散文的艺术性即文学性,主要表现在形象性和抒情性上,自不待言;但是,从我国古代散文历史形成的具体特点出发,似不宜把散文艺术性理解得太狭窄。

我国古代文论家强调文章的神理、气味、格律、声色,强调结构、剪裁、用笔、用字,强调间架、枢纽、脉络、眼目等等,对于述意、状物、表情都是极其重要的表现手段,理应属于艺术性的范围。即以议论文而言,我们不应把一切议论文字都归入散文之列,但如砍去议论文,无异取消了大半部中国散文史。林纾说:“论之为体,包括弥广”,连赠序、书序、山水记、厅壁记等都有“论”。所言甚是。曾巩正是围绕着长于说理而形成自己的散文风格和写作特色的,从而为我国散文史作出了贡献。

欧阳修以善于修改文章闻名于世。有个故事说,他晚年改定自己文章,“用思甚苦,其夫人止之曰:‘何自苦如此?当畏先生嗔耶?’”他笑着回答说:“不畏先生嗔,却怕后生笑!”这个笑话包含着一条深刻的艺术经验:文章不厌千回改,名篇佳作离不开锤炼工夫!

宋哲宗元祐年间,苏轼与苏辙、黄庭坚、秦观、张耒、晁补之、陈师道等在汴京聚会,又与画家李公麟、米芾、王诜等相交游,相互唱和赠答,品书论画,蔚为文坛盛事。元祐二年(1087)6月,苏轼等十六人聚集于王诜西园,李公麟作《西园雅集图》,米芾又写了上面这篇记。记中还生动地描述了图中诸公的形象:“其乌帽黄道服、捉笔而书者,为东坡先生”;“右手倚石、左手执卷而观书者,为苏子由”;“团巾茧衣,手秉蕉笔而熟视者,为黄鲁直”;“披巾青服、抚肩而立者,为晁无咎”;“跪而捉石观画者,为张文潜”;“坐于盘根古桧下,幅巾青衣、袖手侧听者,为秦少游”等。尽管此图此记的真伪存在争论,但它为盛极一时的元祐“苏门”保存了鲜活直观的珍贵留影,提供给后人以品味不尽的历史馀韵。

“苏门”是以交往为联结纽带的松散的文人群体。它经历了先由个别交游到最后聚集于苏轼门下的自然发展过程,形成了以苏轼为核心、“四学士”、“六君子”为骨干的不同层次的人才结构网络,并逐渐成为政治上自立自断、学术思想上独立思考文学艺术上自由创造的一个集合体。

洛党、蜀党之争与洛学、蜀学之异并不是同一概念。前者偏重于政治上的人事倾轧,嬉笑怒骂,剑拔弩张,疾言厉色,势不两立;后者则属于学术思想的分野,但当时并未直接对阵论战。程颐的大量语录中很少发现正面攻击苏轼学术思想的言论,他一生惟一的一部经学著作《伊川易传》完成于晚年贬官涪州之时,正与苏轼的《东坡易传》最后在海南岛完稿相类,时间和环境都不能提供互相诘难的条件;而且,在程颐的心目中,苏轼可能算不得思想家,没有当作学术上的论敌。这种情况使后世不少论者在评骘洛蜀党争时,有意无意地掩盖和忽视其学术思想冲突的背景。

苏轼和王安石的关系是颇为复杂的。在熙宁变法时期,他们是势不两立的政敌;元丰末,一个作为退职宰相,历经宦海风云,闲居金陵,一个从九死一生的乌台之狱脱险,尝尽了黄州之贬种种人生况味,两人重聚,相逢一笑泯恩仇,发现彼此都是直臣贤士、人间杰才,对儒家理想人格的崇奉是他们融和的纽带。然而到了元祐时期,苏轼及其门人却共同掀起一个批判王氏新学的热潮,体现出对思想专制、学术专制和文化专制的不满和反抗。

“苏门”是以交往为联结纽带的松散的文人群体。它经历了先由个别交游到“元祐更化”时期聚集于苏轼门下的自然发展过程,形成以苏轼为核心,“四学士”、“六君子”为骨干的不同层次的人才结构网络,对北宋文学的发展起过重要的作用。然而苏轼对词风的革新并没有在苏门中立即产生一呼百应、如水赴壑般的效应,反而促成元祐诸人在词学观点和创作实践上复杂纷纭的局面,出现了宋初以来词学批评的第一个热潮。

苏门词论呈现出一个炫人眼目的有趣现象:指斥苏词“非本色”的《后山诗话》,却推崇苏门弟子黄、秦为“今代词手”,比乃师为优;黄庭坚称许晁补之词为“于今第一”,他本人却被晁讥为“不是当行家语,自是著腔子唱好诗”。晁补之正确地为苏词的“多不谐音律”作护法神,却又认为“眉山公之词短于情,盖不更此境也”;而这个“短于情”的观点,又为指斥苏词“非本色”的陈师道所非议:“余谓不然。宋玉初不识巫山神女,而能赋之,岂待更而知也?”所有这些观点歧出以及各家具体评价中畸轻畸重的情况,有的可能是脱口说出,信笔即书,或未可据信;但是,坦诚无讳、畅所欲言的自由品评之风,正是苏门进入词学批评热潮的确切标志,同时,这场讨论最终又是围绕着“本色、非本色”、“正、变”的词体问题而展开的,实质上是传统和革新之争,而这又与词发展到北宋中后期的情势息息相关。

文学批评和文学理论是创作实践的总结和抽象,一般说来,总是需要一个认识过程而落后于创作的;而中国的文学理论批评史上又存在较强的因袭性,人们在表达文学观念和进行文学批评时习惯性地沿承前人的成说,使用现成的批评模式。而文体问题又始终是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的重要课题,其被重视的程度几乎为世界各国所仅见。

苏轼的一生是几起几落、大起大落、遭遇坎坷的,他的门人也随之荣枯相依,无一逃脱悲剧的命运。著名的“元祐党人碑”,即列苏轼为“待制以上官”之首,秦观为“馀官”之首,黄、晁、张等全被“一网打尽”。贬谪词遂提到一个新的层次和品位,翻开苏门诸人的词集,几乎每人总有几首抒写贬谪生活心态的名作。我们从秦观《千秋岁》(水边沙外)等抒发贬谪之感的作品中,不难看出,随着词的功能由娱宾遣兴向个人抒情述志的转变,词的内容和艺术风格等方面也发生了重要变化,加强了词的个性化特征,提高了艺术品位。况周颐说:“有宋熙丰间,词学称极盛。苏长公提倡风雅,为一代山斗。”这里的“提倡风雅”,我以为可以从词体新变的角度去诠释。

秦观《千秋岁》(水边沙外)词,以“花影乱,莺声碎”,“飞红万点愁如海”等名句脍炙人口,又是其词风从前期凄婉转为后期凄厉的代表作之一。这首词在当时就先后得到孔平仲、苏轼、黄庭坚、李之仪、惠洪等五人的唱和,在南宋又有王之道、丘崈的四首和词。在宋代词人中,一首词能获得两宋七位词人九首作品的唱和,应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殊荣。这一特殊文学现象,不仅反映了和韵之风从诗坛到词坛的展延,并影响到词的内容和艺术的变化,而且具体地表现出所谓“元祐党人”横遭贬谪后彼此心灵的交融和撞击,他们共同的和不同的心理反应。

文学群体是作家个人和社会(包括文学社会即文坛)联系的中介。文学作品在通常情况下乃是作家个人的精神劳动的产物,但他又不可能在完全封闭自足的心理结构中从事文学创作,必然受到社会环境、时代思潮、文坛风气等的深刻影响。作家个体自发的社会化要求,呼唤着文学群体的孕育诞生,而文学群体又促成个体的社会化得到发展和实现。个体从群体中获得大量的社会信息,感受到文学风会,培育和陶铸成自主独特的文学个性;群体则又以各个成员的代表者的资格,把群体的文学思想、观念、情趣、好尚、风格,影响于整个文坛和社会。群体在内部发挥着交融、竞争等多种机制,与外部又产生了各种纵贯、横摄的关联,由此构成一幅多方位、多层次的错综互动的文学图景。从文学群体入手来观察一个时期的文学现象,不失为一条有效路径。

钱幕、欧门、苏门是发展成熟的文人集团,它的系列性、文学性、自觉性相结合的特点,把一般的文学群体的特性与优长发挥到极致,它几乎囊括了北宋全部的文学大家和名家,覆盖着整个文坛。尤其是从欧门到苏门,标志着嘉祐、元祐时期两个文学高潮的到来。这一中国文学史中独一无二的罕见个案,实在是有意义、有前景的学术课题。这是本书写作的初衷,也是一种期待。

《北宋三大文人集团》

王水照 著

上海古籍出版社 2021年7月

发布人:5a84****    IP:117.173.23.***     举报/删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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